可她看出來,娘子無非是當時心情不好了,就要找個人撒撒氣,折磨折磨罷了。
竹青心裡頗為痛快,從前娘子就歡喜他跟昏了頭似的,如今想開了倒是好事一樁。
她家娘子這樣的人,須得乾乾淨淨的人來配,他一個有過婚約的死人也配。
竹青心裡想著事,手上動作依舊輕巧,她捏著玉石滾珠捶給輕輕給臥在榻上的娘子捶著腿,玉石滾珠的聲音混在脆脆的雨聲里。
娘子的眼皮微微動了動,似是被雨聲吵醒,不大高興地捂住了耳朵。
竹青溫聲:「娘子,可要將窗牖給合上,這樣就沒那麼吵了。」
花滿蹊輕輕『嗯』一聲。
竹青正要合上窗戶,就見娘子咕嚕一下爬了起來,趴在窗戶根上望向蓮池,她的胳膊肘支在窗沿邊,兩隻手虛虛攏在唇邊:「屍人,你是傻子嗎,下雨都不知道往家跑。」
跪在雨里的人霍然抬頭,他整個人都被雨澆透,鴉黑的濕發黏連在頰邊,黑色衣袍濕漉漉地黏在身上,勾勒出完美的身形輪廓,那一塊塊肌肉線條都隱約可見,一隻白骨嶙峋的手虛虛地垂在身側。
隔著密密匝匝的雨幕。
她趴在窗沿邊,歪著腦袋沒心沒肺地衝著他笑。
白鶴眠心口微軟,她到底是關心他的,見下了雨,就不捨得讓他跪了。
她皺著鼻子:「還不起來,你這個屍豬,你不知道你和別人不一樣嗎,這麼在雨里泡下去,誰知道你屍體受潮會不會長霉呀。」
他站了起來。
跪了這麼久,他站起來的身形卻一點也沒晃動。
他飛奔回了廂房。
雨水落在身後。
他也帶了一身的雨水。
黑色的綢面衣擺滴著水,一隻白骨嶙峋的手虛虛地垂在身側,顆顆水珠從骨頭落下,滴在光可鑑人的地磚上,洇出一圈圈水痕。
身後是一串帶著濕泥的腳印。
他的步子止在織金猩紅羊絨地毯邊,沒有再踏進去。
她喜歡光著腳丫踩在地毯上,若是被他弄髒,她又得生氣。
她生氣了他又不會哄,只知道照著她說的做。
她望著他微微蹙眉:「好可憐哦。」
她從榻上下來,走到他面前,示意他俯身。
他乖乖地俯下身子,她從袖子摸出一張繡著芍藥的巾子。
皓腕潔白,比巾子還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