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是小廝,打雜的,黎又瑜在心裡說,面上依舊笑的溫順:「好的,我會努力的。」
鄭修源為他在趙禹庭的辦公室加多一張辦公桌,一台電腦,記錄趙禹庭一天的行程。
上午,鄭修源叫來一個文員帶黎又瑜熟悉工作環境,文員當著鄭修源的面和藹可親,應聲:「鄭助請放心,我一定好好帶小黎。」
鄭修源一走,文員臉一沉,鼻孔朝天,從口袋掏出香水對著面前空氣一頓噴:「一股子窮酸味,看你資料,你是瑞陽縣的?那好像是個貧困縣吧,縣裡向多家夜總會輸送人員,這些傳聞是真的嗎?」
黎又瑜嘴角笑意收回:「入職之前,我在網上看過凌海的人文宣傳,說這裡人人平等,相互友愛,看來宣傳不實。」
文員高跟鞋一轉向:「那要看對什麼人,跟我來吧。」
她故意帶著黎又瑜到外面走廊外茶水間:「這是茶水間。」
黎又瑜看清茶水間上的字:「寵物專用」。
黎又瑜沒進去,順手拍下茶水間及門口牌子,文員又將他帶到洗手間:「洗手間在這裡,進出要消毒,別亂走。」
「可鄭助告訴我洗手間在辦公室內,這裡離辦公室至少走五分鐘,來回上個洗手間得十五分鐘,不會耽誤工作嗎?」
文員白眼一翻:「你能有什麼工作,不過是來湊個數的,行了,我還有事忙,就這樣。」
整整一個上午,沒有人找黎又瑜交接工作,就連入職手續,也是他自己去人事部催著辦的,經過的每一個工位,他們看他的目光,帶著居高臨下的審視,仿佛在打量一件毫無價值的物品,不屑的嘴角上揚,露出一絲輕蔑的笑意。
黎又瑜昂頭從過道走過,遇到故意盯著他的,他偏頭著對其對視,鄙視他們以不尊重的行為來顯示自己的優越感。
午間休息,黎又瑜被隔開一道天然屏障,沒人與他同行同坐,他一個人坐在食堂的八人餐桌前,若無其事地吃著飯,盯著電視屏幕。
午間新聞正在報導凌海集團的光輝事跡,本市最大的避難場所由凌海集團出資建造,抗風,抗洪,防震,並裝有自動攔截飛彈防禦裝置,可同時容納十萬人,暫由巴別塔中樞接管。
巴別塔中樞,是當代政府中心總稱,他們設立巴別塔議會,管轄所有市民,包括下等公民,議員對中樞決議有一票否決權,而趙向禹,正是議員之一。
旁邊桌的同事們聊起趙禹庭崇拜之意溢滿整個食堂,不鏽鋼餐盤在歡呼中震顫,叉子划過空氣的軌跡宛如勝利手勢。
「你們知道嗎?」工程師揮舞著筷子,「呼吸閥藏在鯨鬚里,這麼巧妙的設計,除了趙總,還有誰!」
唾沫星子濺進他面前的湯,泛起細小漣漪,他們拍著胸口站起來:「趙總的設計巧奪天工,哪怕現在世界末日,庇護所能帶領人類跨越下一個文明!」
黎又瑜盯著電視屏幕,看著畫面里巨大藍色鯨魚,同事們又說,鯨魚表面材料防火防酸,還能控制燈光變色。
沒有人提鯨魚的名字,新聞里的主播也沒提。
直到食堂由喧鬧恢復平靜,黎又瑜大徹大悟,一直以來,他以為帶著偏見的只有他們這些所謂上層人士,自己又何嘗不是帶著一種偏見,認為出身好的人為成功全靠家庭。
趙禹庭之所以有這麼高的地位,不僅僅是出生好,他的才華被他的名氣所掩蓋,個人才能難以突破階層固化,公眾只看到他的背景,而忽視他們的個人努力。
為此,黎又瑜深刻反思,在深思的同時吃完最後一塊肉餅。
趙禹庭下午才到公司,進辦公室,見黎又瑜,沒有過多的反應,沒有姓名,沒有指向,直接說:「給我倒杯水。」
黎又瑜想起來,趙禹庭似乎從來沒有喚過他的名字,對他說話如對著空氣,不指名,不道姓。
趙總辦公室帶茶水間,咖啡、開水、各種茶葉琳琅滿目,黎又瑜犯愁,只得向趙禹庭求助:「趙總,你要喝什麼水,白開水,茶水,還是咖啡?」
「茶。」
「那您是工紅茶,綠茶,還是……」
趙禹庭離開辦公桌,親自到茶水間,拿出一塊茶餅:「我說水的時候,通常是指普耳。」
「生茶還是……?」
「這裡只有熟茶。」
養父愛茶,條件不好的那幾年,養父封存著他的茶餅,告訴他,留著給他娶媳婦的時候招待老丈人。
黎又瑜很小的時候就會泡茶,此刻,他說:「我不太會泡茶,以前沒泡過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