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輪到她時,慢吞吞端著酒杯湊近,忽然靈光一閃,對爺爺說:「祝您鶴髮不改少年心,粉絲從城南排到城北!」
滿屋子全都笑岔了氣,許爺爺假牙都快笑掉了。
就在這樣的鬨笑中,飯店大廳的雕花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。
來人穿著剪裁精良的高級西裝,打著筆挺的銀灰色領帶,髮型同樣梳理得一絲不苟。
他左手拎著兩壇繫著紅綢的陳年花雕,明明步履從容,卻悄然吸引了眾人的目光。
「那個帥哥哥是誰呀!」小表妹筷子上的蝦仁都掉了。
許昭彌笑容凝在嘴角,倏地轉過頭去,正撞上陸以寧含笑的目光。
……
陸以寧倒是沒看她,神色依舊淡淡的,嘴角噙著一點溫和笑意,到許爺爺面前,躬身將兩瓶酒輕放在八仙桌上。
「爺爺,晚輩給您賀壽了,祝您老福壽安**活如意,幸福無憂,安享天倫之樂。」
老人眯起眼睛:「你是?」
「我是許老闆店裡的員工。」他說著,便將手伸進西服內襯口袋,摸出一串銅鑰匙,放到了老爺子面前得桌子上。
「這是老闆讓我帶來的,她忘在店裡,說是送您的禮物。」
周圍親戚便一下子反應過來,有人激動地問:「寧丫頭,這是把老宅盤下來了?」
聽到「老宅」,許爺爺眼窩瞬間泅滿熱淚,顫顫巍巍拿起鑰匙反覆摩挲。
老人把目光轉向許昭彌,嘴唇翕動著卻說不出話。許昭彌不想這麼煽情,這個該死的陸以寧……
她快速上前抱住爺爺,鼻尖蹭著簇新大紅唐裝前襟的金絲壽字紋,聲音悶在織錦緞料子裡:「爺爺,您開心嗎?」
「爺爺開心,開心,開心很哩!」老人帶著哭腔的鄉音盪開,席間頓時漫開唏噓聲。
「您開心就好。」
誰不開心呢?肖玉枝和許大勇也開心,但是開心歸開心,這房子不是女兒買的,他們知道。
於是就都把目光不約而同放向了陸以寧。
也都大概猜到是怎麼回事了。
「好了好了,繼續吃飯吧。來小伙子,你也別白跑一趟,坐下一起吃吧。」親戚張羅著喊服務員加雙筷子。陸以寧猶豫地看了許昭彌一眼,像是在請示。許昭彌哼了一聲別過頭去,懶得看他。
倒也沒拒絕讓他坐下。
陸以寧就這麼坐在了她這桌。
巧的是,左邊正是許大勇。
「叔叔好。」陸以寧對他微微欠身,禮節周全。飯桌上長輩不動筷,他便也靜候著,教養全都落在許大勇眼裡,心裡又添了幾分考量。
宴至中途,許大勇突然問:「會喝酒嗎?」
「會一點。」陸以寧答得謹慎,好男人通常不貪杯,但社交場合又需應付,這個分寸拿捏得正好。
許大勇摸著下巴,竟親自給他滿了一杯。那青瓷酒盅不大,約莫二兩的量。陸以寧受寵若驚,連忙雙手捧住。
許昭彌坐在他們對面,莫名其妙地看著許大勇,又莫名其妙地瞥了眼陸以寧,只覺得這兩男人都挺古怪。
她爸竟主動給別人斟酒?
而那個素日裡到哪兒都矜貴自持的「別人」呢?從來都是酒宴上被眾星捧月的角色,此刻倒誠惶誠恐地拘謹起了。
也挺叫人大開眼界的。
「今天,你也算是正式見了瀰瀰的家長。」許大勇叩著桌沿,「按我們老許家的規矩,第一次見面,是要給親戚長輩敬酒的。」
陸以寧聽出話中深意,喉結猛地滾動,眼眶有點紅了。
「應該的。」他起身舉盞,首杯敬向許大勇——瀰瀰的父親。
隨後順時針繞席,一杯接一杯敬下去。
很快喝了大半桌,一斤下去,身型雖有些搖晃,但依舊如松般挺立,風度不減。行至肖玉枝跟前,陸以寧鄭重斟滿酒盞:「阿姨,我敬您。」
肖玉枝瞪向許大勇,「造孽!這麼糟踐孩子。」她心疼地拽了拽陸以寧衣袖:「快坐回來,別喝了。」見陸以寧紋絲不動,忙朝許昭彌使眼色。可許昭彌卻也坐著沒動,心事重重的樣子。
怔忡間,陸以寧已仰頸飲盡杯中酒。喉結滾動時漏了滴琥珀酒液,順著脖頸滑進襯衫領口。他偏頭對許昭彌綻開個朦朧的笑,轉身又向鄰桌走去。
酒席敬酒素來講究來者不拒,尤以小輩對長輩。又一輪下來,許昭彌的三叔五伯都被哄得高興,拍著他肩膀放下豪言:「往後有事找三叔!來,再碰一杯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