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以寧就看著許昭彌一個人忙碌,曬完被子又掃地,掃到他跟前的地板時,屁股都不抬一下。
許昭彌也不跟他費勁,話都不多說一句,愛抬不抬,繞過他的椅子接著掃。
病房很大很安靜,滿眼是空曠的白,稍微一點響動,落在瀰漫著消毒水味的微涼空氣里,便會激得人心尖有一點發麻。
在這沉默的對峙下,陸以寧的眼角突然有一點紅了。
昨天他想了一晚上,想到頭都要裂開,他想不明白的是,許昭彌這女人的嘴怎麼就跟刀子一樣?話能說的那麼狠,說他不想負責,說自己是髒東西,是污點!如果真是這樣,他真是這樣的渣男,他早就他媽的把她開除了!還輪得到她來他面前說這些屁話?
當年給他寫情書表白的是她,在情書里信誓旦旦說會永遠喜歡他的也是她,轉眼登上舞台就說自己從沒暗戀過,更沒喜歡的人。
那晚在他身』下那樣瘋狂主動地吻他的唇,恨不得將自己整個兒揉碎了融進他的身體裡,轉天就莫名其妙勾搭上了一個什麼狗屁作家,甚至還在他眼皮子底下談情說愛,還是用公費談情說愛!
氣死他了!
他承認,那晚過後他是有點拎不清,那天他想明白了以後就是去負責的,這蠢女人竟然說他不想負責?
陸以寧生平第一次嘗到委屈的滋味,他覺得自己才是被拋棄的那一個。
眼眶紅了,他依舊沒動。一整晚無數次想起許昭彌的話,每回想一次他的心就像是被一雙大手狠狠攥住,漸漸地就要喘不上氣,得虧是在醫院裡還能能吸吸氧,不然他非得被許昭彌活活氣死不行。
再這麼憋下去他恐怕真的會被氣死。
「讀書會怎麼樣了?」
他終於忍不住開了口。也不覺得自己是在故意搭話,他只是不習慣有人和他獨處一個空間然後赤裸裸地無視他。
許昭彌沒有繼續無視,她現在是這麼個性格,你不理她她當你是空氣,你要是和她主動說話了,她得分場合回應。
「您現在是用什麼口吻跟我說話呢?領導?」
「是。」
許昭彌這才把掃帚放下,拿濕紙巾擦了擦手,走到他面前回應他。
「從會員報名情況上看,自宣傳推廣以來,截至目前已經收到了385份報名信息,其中老會員報名占比約50%,新增會員辦理人數達190餘人。另外在活動宣傳方面,線上發布多輪預熱推文和海報,閱讀量累計達到50萬,線下也在商場內部、合作機構等場所張貼了宣傳海報,起到了很好的推廣效果,我們收到不少積極反饋,大家都對這次讀書會充滿期待。」
陸以寧有點驚訝於許昭彌如今的工作能力。他不知道的是在這段日子裡,許昭彌利用每一個不用去兼職的夜晚翻閱了多少本管理學書籍,又研習了多少相關課件。她雖然討厭陸以寧這個人,卻也認可他之前說的話,要在工作中有所沉澱、有所收穫,提升自己的核心競爭力,這樣往後不管去到哪個崗位都能從容應對。她是聽進去了的。
他沒有意識到自己心裡悄悄泛起了一點隱秘的喜悅,是在暗無天日的處境中為自己覓得了一條曙光乍現的出路。也許她也並非如表面看上去那麼平凡,她也有著羽化成蝶的本領更懷揣一顆勇敢無畏的心,所以他也應該勇敢一點,去嘗試將那些不可能變成可能。
「給我留一個名額。」他終於開口。
許昭彌沒什麼表情,「您是老闆,想去隨時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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許昭彌原以為他是隨口說說,沒想到轉天讀書會,陸以寧真的來了。
既沒有以領導派頭,也不是以嘉賓身份,就只是以一個普通讀者的姿態,黑著臉坐在最後一排,雙臂抱在胸前,目光死死盯著舞台上正作為主持人的許昭彌和作家詹源談笑風生。
哦,在他看來是「眉目傳情」,討厭得很。
前排有位富婆認出了陸以寧,招呼他過去同坐。
富婆是蓮華的黑卡會員,碰巧也是詹源粉絲,許昭彌把她安排在第一排的位置。富婆多有錢呢?蓮花甚至為她單獨設置了一間專屬vip室,每一季各大奢侈品品牌推出新款的時候,都得乖乖地排著隊給她送過來,還得專門請模特過來,一件一件地給她試穿。
所以她可以喊陸以寧叫「小陸」,喊得毫無違和,而小陸呢?儘管心裡不悅,周身仿佛散發著騰騰殺氣,可回應她的時候,還是得勉強扯起嘴角,擠出一絲微笑,盡力維持著職場禮儀,裝出一副和善的樣子。
不願意過去也得過去。
許昭彌在台上主持時,眼角餘光不經意掃到台下,看到陸以寧不情不願把屁股挪到了第一排,被富婆拿捏到一臉吃癟的模樣,心裡不禁暗自發笑,就覺得挺爽。
讀書會結束後,會員紛紛起身退場,許昭彌親自送富婆離開。
屋裡就剩下陸以寧和詹源兩個人。
陸以寧雙臂抱肩,坐在第一排紋絲不動,目光緊緊盯著舞台上的詹源。詹源則不慌不忙地把書一一收進背包里,接著將黑框眼鏡摘下,仔細裝進眼鏡盒中,隨後走下舞台來到陸以寧面前。
陸以寧也不起來,還是那麼坐著,翹著腿,一副拽拽的樣子,臭著臉來了一句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