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然,手邊還要有一杯卡布奇諾。
至於為什麼是卡布奇諾?主要是因為名字很酷,她喜歡。
趙漣清把書包放回書房,再出來,一眼便客廳里愁眉苦臉的小姑娘,鬆快道:「怎麼回事,一進來就看到一隻小苦瓜?」
小苦瓜抬起頭,看到哥哥後,頓時變成了熱淚盈眶的小苦瓜。
「哥哥嗚嗚嗚嗚……」
又開始撒嬌了,上了初中,依舊和小時候一樣。趙漣清走過去,坐在她旁邊,果然下一秒,一顆毛茸茸的小腦袋便湊了過來。
小姑娘像條鹹魚一樣躺在沙發上,腦袋往他大腿上一枕,四目相對的瞬間,就撇起了嘴。
「哥哥……」
「嗯?」
「我當上班長了。」
「這麼厲害?」趙漣清伸出手,用手指輕輕梳著小姑娘的頭髮:「這是好事呀,念念怎麼不開心?」
「可是我不喜歡我們班……而且,而且陳雅路再也不能跟我一起放學了。」
她想起上午被凳子砸到的大腿,想起亂糟糟的同學,想起陳雅路那可愛又可親的面容,整個人就像凍僵了的小白菜一樣萎靡不振。
趙漣清聽著她毫
無邏輯的話,並沒有打斷,耐心十足地等她把滿腹牢騷發完。於是她就這樣躺在哥哥腿上,說東說西說個不停,說到小區裡的路燈突然都亮了起來,窗簾外投進一團暖光,一下子就照亮了哥哥的眉眼。
然後她意識到,這一幕在不久後,也會成為再也回不去的過去了。
「怎麼了?」
客廳突然陷入寂靜,小姑娘的話戛然而止,像是被人捂住了嘴巴。趙漣清垂下眸子,看到她突然紅了眼眶,泫然欲泣地吸了下鼻子。
少年頓時慌張:「怎麼了?」
「哥哥……嗚嗚嗚嗚……」
她從沙發上起身,像是躲進衣櫃中一樣,把自己塞到了哥哥懷裡。溫熱的體溫和熟悉的青檸香氣頓時將她包裹,她抓住少年的衣服,像是死死抓住流逝的時間一樣。
「我不想長大了哥哥……我不想長大……」沈念難過道:「越長大,我好像越孤單,是不是有一天連哥哥也要離開我?」
趙漣清沉默了片刻,抬起手,輕輕拍了拍懷裡人的腦袋。
她確實長大了,小時候鑽進自己懷裡,就像一隻小貓一樣,輕而易舉地就能在他懷裡尋個舒服的地方蜷著。如今他只能攬住她半個身子,同她緊緊的擁抱。
他其實年紀也不大,涉世未深,猶且浸泡在學校的象牙塔里。但是沈念難過的事情他早已經知道答案——長大,其實是由一場又一場的離別組成的。
朋友、親人、同學……人在邁入新的階段時,總要揮手告別過去。
那麼,他也會成為她的過去嗎?
這個念頭剛一浮現,心頭便是一陣急促猛烈的鈍痛——不行,他不能成為她的過去,沒有沈念,他就什麼都不是!假使這滿腔的愛意和呵護無處宣洩,那他到底為誰而活著?為什麼還要活著?他早就是一汪沒有歸處的死水了。
趙漣清無意識地收緊手臂:「哥哥說過不會離開你,你還記得嗎?」
沈念老實點點頭。
「記得就好。」他像是自言自語般道:「我們是親人,是兄妹,我們有一輩子的緣分。朋友可能會有新舊,夫妻也會分離,但是一家人永遠是一家人。就算念念以後成家立業了,需要哥哥的時候,哥哥永遠會丟下一切回到你身邊。」
那雙懵懂而又天真的眼睛眨了眨,似乎在慢慢消化這段長長的剖白。小姑娘道:「就算哥哥娶了老婆,也會回到念念身邊嗎?」
少年勾起唇角,月光下,白皙的皮膚細膩宛如白玉,襯托得眼角那顆烏黑的淚痣愈發明晰起來。
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。
只是抬起手,摸了摸她後腦的頭髮,動作溫柔而輕緩,像是在撫摸一顆鮮活的、暴露在外的心。
……
當天晚上,倆人出去下了館子。一是安慰經歷了艱難一天的小姑娘,二是趙漣清期末考了全年級第一,拿了國家獎學金,將近有足足五千多塊。
五千多塊,大二的學費已經不是問題。外加上老趙的存款、每個月領的撫恤金、分發的助學金,其實兄妹倆的錢足以滿足日常開支。但是考慮到念念還小,日後還得讀高中、大學、研究生……家裡的帳只出不進,便有些捉襟見肘了。
是以平日裡都是能在家裡吃就不外食,今天情況特殊,急需犒勞,少年想了想還是決定小小地奢侈一把。
說是奢侈,其實也就是家屬院附近的米線店。
這家米線開了二十多年了,自打家屬院建成的時候就有,是一對外地夫婦操辦的。老趙年輕的時候經常上夜班,顧不上給他做晚飯,就帶他來吃米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