論折磨,酷刑才是折磨,拶刑一上她這雙漂亮的玉手便廢了。
「恨那些人嗎?」
朱縉一邊玩弄著她的手,輕聲問。
「哪些人。」
「那些想置你於死地的官員。那些朝你投爛菜葉和雞蛋的百姓。」
「恨。」林靜照緬懷著往昔,「但陛下才是最想置我於死地的人對嗎?」
白綾毒酒匕首,曾讓她任選。
那是人生最兇險的一日。
朱縉一怔,掐在她腰間的力道猝然緊了緊,冷靜的地表達出微笑:「朕說了,閻羅殿也要相會。」
他不欲深談往昔之事,又將話頭拉回來,輕描淡寫地說:「既然皇貴妃恨,那朕就為你當一回暴君,把他們都殺了。」
三法司官員大量是首輔徐青山暗插的人,如沙在蚌,被皇帝一日日看在眼裡膈應極了。血洗三法司怕是他醞釀許久的事,現在抓住三法司「錯判」的把柄,打算要了所有人的性命。
她深感無力,血雨腥風的權斗不是她能插手的,卻要借她的名頭。
她如今似籠中鳥自身難保,草在風中飄搖里,只得順著他的話頭:「多謝陛下。」
朱縉解頤,輕彈她嫩滑的臉蛋,若無其事地說起近來京中流傳的童謠「某可笑,僉校拶得尚書叫」——僉校自然指錦衣衛宮羽,尚書則是刑部尚書韓濤。
事實證明在絕對的暴力面前,任何骨氣都會被碾為齏粉,不值一提。
「皇貴妃覺得他們慘叫得好聽嗎?」
他正為自己完美的謀算沾沾自得,林靜照不好拂拗他意:「好聽。陛下賜我聽的。」
「那朕多折磨他們一些時日,叫皇貴妃多聽聽。」
朱縉笑得比冬陽和煦,內心卻比臘月雪水冰寒,「畢竟千金肯買卿卿一笑。」
林靜照不寒而慄,道:「陛下真是暴君。」
第118章
午膳,御膳房送來各色玲瓏菜餚,食不厭精膾不厭細,流光溢彩,色香味俱全,許多是讓人叫不出名字的。
朱縉將周圍太監宮女遣退,不許林靜照動手,自己一口一口夾給她吃。
他方剷除了朝中徐黨毒瘤,一身輕鬆,海晏河清,正有閒暇時候。
且他深懂她的口味喜好,夾幾口菜便會給她送一口楊梅釀,冰涼酸甜,令她扁扁的肚子逐漸塞滿飽腹感。
筷箸夾到唇邊,林靜照一口口咀嚼,甚是不習慣受皇帝如此待遇。
「陛下,臣妾會自己吃。」
他淡嗯了聲,置若罔聞。
明窗暖榻,香菸如縷細細飄升,整潔又寧靜,殿外冬光潑灑在殿內。
這間皇帝的寢殿印象中林靜照沒有住過,即便有時侍寢後半夜也會離開,龍榻是獨一無二的。
林靜照對顯清宮的印象,只是陪伴皇帝齋醮煉丹,無數次戰戰兢兢將雕琢了千百遍的青詞交付聖閱。
可如今,她日日被困在此處。
他餵她飯,兩人淡淡的影子透過冬陽倒映在地,窗明几淨,平靜寧和,像一幅用墨寡淡的優美的畫。
「陛下何時放我回去?」
林靜照併攏著素白的手指,七上八下,對他時刻控制著自己的行為深深憂懼。
「三法司大員已招認,此案結案,臣妾該被開釋。」
朱縉輕冷乜了她一眼,無形的威壓,咳了咳嗓子:「你覺得朕讓你住在顯清宮是把你當犯人看待嗎?」
林靜照懦弱改口,「不是。」
朱縉道:「張嘴。」
將最後一口飯餵了下去。
林近照雪腮被塞得鼓鼓的,一時說不了話,也解釋不清楚對方的行為。
昭華宮又不遠,他將她困在此處有何意義,只為貼身控制她?
這是他的寢宮,至高無上的皇居,她言行舉止受到嚴格監視,如芒在背,如臨深淵,十分煎熬。
寄人籬下的滋味,難過極了。
「阿照。」朱縉似看透她的心思,握住她的十指掌心,「別胡思亂想。」
「朕是你夫君。」
做什麼都是應該的,合法的。
飯罷了,朱縉擦擦她的唇角,又喚人拿來了漱口水和淨手水。
林靜照依從照做,竭力忘掉心中淡淡的不愉,面上緘默無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