沒有怪異離奇,超出強人的表現;只要有,定是裝的。
邵蔻配合地發出一聲驚詫,「我們以前是同學?」
鈍鈍的表演。梁瀧不信服, 「我大你們一屆,一五年我上高三,你倆才高二。」
邵蔻糾正,「你高三的時候是一四年,六月份畢業。」
他推算,她沒說錯,斜著腦袋盯著她。
邵蔻相信自己不會被拆穿,「一四年我高二,你大一屆,上高三。」
他目光直白,她眼睛低一會,迎著看去,眼珠乾淨的像面白鏡,溫和仿佛有質感,他一點點逼退,最後落在前方。
「我在煬安只待了一年。」
「我也是。」她說。
這麼有緣分,這一次她臉上浮現出驚奇,刻意為之,他回之一笑,「演技不行。」
她沒說話,因為暗戀的謹小慎微,故意裝出不在意他的的戲碼她演了八年,爐火純青,沒人發現,能讓他說出這樣的話,至今更上一層樓。
「那周四聚?」
「好。」
「時間你定。」
邵蔻看看手機,胳膊猝然被人拉住,往懷裡拽了去。
「欸。」轉面,眼前是他身上墨色工裝外套,臉貼到他胸口,男人的氣息盡數撲卷,消散在她皮膚上。有淡淡的汗味,還有和她吃了相同的晚飯,留下相似的味道。
一輛銀色大眾從身邊划過,碾過水窪,污水一濺,飛到梁瀧的褲管上。
他沒顧上,問了問懷裡的人:「有沒有事?」
邵蔻被他及時拉走,避開泥水,她的眼睛從他胸前一個口袋挪走,離開懷抱,「我沒事。」
回歸組局正題,她道:「周四晚上七點可以嗎?」
「可以。」
「我還沒申航的微信,你推給我吧。」
梁瀧拿出手機,劃拉兩下,點開申航名片,推薦給好友,找到一個阿楞頭像的人,發送。
他看著頭像有一會,「你這個畫的是機器人嗎?」
邵蔻看去。
他握著手機,向她一斜,屏幕白光反射到她的臉頰,如午後的湖面。
「是紙箱人,阿楞。」
她很喜歡的一個人物,可愛的阿楞走在土色的石子路上,圓圓的眼睛和天然呆表情,方形的腦袋和直筒手臂,他歪歪頭,看著石縫處頂出的小綠苗,裂開的受傷的土地,仍有一線活力生機。
生如逆旅,尋尋覓覓。多像她們這群土壤修復工程師,也是大地醫生。
梁瀧乾笑一聲,「你不說我還沒發現。」
「二零一四年流行這些,阿楞,阿狸。」
這麼多年了,她還記著,他唇角有了微乎其微的弧,乾巴巴的笑含了分溫度,「看不出來啊,你這麼念舊。」
這話她可不知道該怎麼接了。
手機亮起,應該是申航通過了好友申請,她沒著急去看,「不是念舊,就是很喜歡那一年。」
梁瀧帶著疑惑發出聲哦,想聽她繼續說下去。
「我是那一年到的煬安,算是一個轉折點。而且那時候我和我小姨住一起,很快樂。」她的臉上浮現出不自知的幸福,「最重要的朋友也是那年認識的,如果我一直待在上海,就不會有後面那麼多有意思的事和人。」
她聲音細而清潤,語速又慢,梁瀧沉浸其中,聽她講話是種享受。
耳邊一靜,她不說了。他道:「邵工,你這就是念舊。」
她沒再否認,看著他濃眉之下是一雙銳利鑿鑿的眼,他不語,過陣才不忿道:「一四年?一四年……我沒什麼印象。實驗高中什麼樣兒都忘了。」
他歪歪頭,她隨口談著的都是他不會掛心的事情,「實驗高中不大,校領導喜歡玉蘭花,教學樓前面都是,車棚,後操場,前院都是白楊樹。」
他腿長,怕不自覺提快步速她跟不上,走兩步慢下來,「那葉子很難掃咯。」
「是啊。」實驗高中畢業的人,深有同感。
人行道邊上種的就是白楊,葉子濃如稠汁,他蹲下,撿了一片,拿給她看。
葉子卷邊,由軟溶溶的淺綠向深過渡,根莖分明,脈絡宛如血管,在瘦瘦的葉片下抽條蜿蜒,油黃色的海波形狀。
她摩挲葉脈,「好漂亮。」
梁瀧作為研究員,跟植物打交道,擅長找點好玩的,看見好看,奇形怪狀的葉子花片都會拍下收集,旁人多是不解,邵蔻不同。
她欣然一喜,微微驚訝,他斜靠在一旁,滿目含笑。
「以前在煬安沒注意過,做了這行才注意到起這些樹,草長得真的漂亮,」他踢開石子,石子彈射進草叢。
兩人並肩,影兒交疊,月亮露出白白的胸脯,夜更黑,星杳蒙。
邵蔻轉轉葉根,葉片翻翻身,背面色彩層次讓人驚嘆。
乳黃勾勒,蠟白暈染,煙青平鋪,肅殺之美。